87版《红楼梦》播出已35年,它的“服化”仍无人超越!剧组懂审美比烧钱管用!
87版《红楼梦》已播出35年,它的“服化”仍无人超越。
不只是因为他重现了贾宝玉“面若秋月”、林黛玉“世外仙姝”的模样;
也不仅是,每一个人物都拥有大妆、盛妆、宴妆、病妆等10多种妆造;
还因在1987年那么艰苦朴素的年代,剧组竟能把曹雪芹这位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“织造小公子”的审美,最大限度还原。
高精尖的制剧、高度还原的“服道化”,让一部晦涩深奥的文化经典成为风靡几十年的时尚。
打开87版红楼梦服化道的“回忆之匣”,每一个故事都让我们唏嘘不已。
服道化先让人入戏:“诗人”黛玉、“人格分裂”的宝钗
一部电视剧“服化道”的最基本的作用,就是“令人入戏”。
现在回忆起87版《红楼梦》,还清晰记得两个人物的出场:贾宝玉、林黛玉。
原著中写宝玉“面若中秋之月,色如春晓之花……虽怒时而似笑,即瞋视而有情。”
宝玉初一露面,这段文字就被具象化了:漆黑的头发对应黑亮如星的瞳,深眼窝和微上挑的眉梢眼角,让一双桃花眼“凝露含情”。
“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,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”……这应该100%复原了曹雪芹的描述吧!
虽然柳湘莲长得也清秀、贾链也是“粉面小生”,但服饰妆容上,就是没有宝玉的纯洁感和矜贵感。
一个神仙转世来经历“情劫”的小哥哥,当然会有“不通人情世故”的顽痴,因此,宝玉的服装,总是介乎于成年男人和小孩子之间。不能单用“男人的帅”形容,用“灵气逼人”更合适。
再看“黛玉”。
黛玉有诗人的内心,因此她的妆造不会流俗于“富贵人家的小姐”。
根据资料,黛玉的服装是有总体定调的,不会超出白色、淡蓝、淡绿、粉紫几种。
图案主要是梅兰竹菊,面料也多选用薄、细、轻的面料:纤缎、真丝等——飘逸高雅,才与黛玉群美之冠、潇湘妃子的身份相符。
黛玉的发髻多是“不平衡式”,更显灵秀。
黛玉是标准的“行为艺术家”,既然能“葬花”,日常打扮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:一支价值不菲的紫翡翠镯子,不是系在手上,而是用鹅黄色的丝绦挂在腰间。
(黛玉:我有实力用奢侈品,但用的方式和你们不一样。)
属于黛玉的独特设计还有:步摇髻、齐眉穗、白色的珍珠发簪……
拿这颗白色珍珠发簪来说,原著中是并没有的。
它是剧组史延芹老师的“神来之笔”:从黛玉进贾府开始,它一直跟随着黛玉,被史老师赋予了“贾敏(林黛玉母亲)遗物”的“物设”。
进贾府时,诉说着她“沧海遗珠”的身世;
与宝玉两情缱绻时,与桃花相依偎,代表着甜蜜;
焚稿断痴情时,其它饰品都无,只有这白珍珠衬托她的苍白和摇摇欲坠……
薛宝钗妆造也很精彩。
不似林黛玉的“个性化”“文艺风”,宝钗的服饰走向两极:
在家时朴素——这样的“作派”表达着宝钗对传统礼仪十分拥护,符合她的“停机德”理想。
进宫时华丽——此时的宝钗像换了一个人,变得华贵艳丽,此处显露的是宝钗“淡泊”背后的野心。
群像戏“参差”:多人同框、一人多面,服道化不重样
作为典型“群像戏”,87版《红楼梦》每次人物集,或“诗社作诗”或“梅庵赏雪”或“元春省亲”,都像一场大型服装表演秀。
秀场人物众多,但你绝不会感到杂乱。因为不同的身份、人物、场合,服装造型不会重样——
丫鬟和小姐的饰品、服装面料都是肉眼可见的差距;上房大丫头和粗使小丫鬟的发辫、头饰也不一样。
少妇的鲜艳、寡妇的寡淡,从妆容上一眼可以看出差别;
即使是同一人,出席不同场合造型也不一样。
拿王熙凤来说,一共有74套服装、妆容:迎接黛玉进贾府时的一身明黄,是“大妆”。
朝阳五凤挂珠钗、赤金盘螭璎珞圈……这般富丽堂皇,道尽当权少妇的奢侈得意。
刘姥姥进荣国府时,王熙凤在炕上坐着待客。穿的是“秋板貂鼠昭君套”,这属于“家居妆”,显得妩媚了许多。
而弄权铁槛寺,凤姐一身女霸总行头——冷色系锦缎白狐皮长毛皮袄,头饰和抹额一律冷色调,此时要显出权威。
凤姐的打扮,就是贾家兴衰晴雨表。如果她打扮得如此素净,可能代表着现金流开始出问题,或官司、疾病缠身……(无需演员表演,光是服饰妆容就无比贴合剧情。)
贾瑞出场,你基本可以判断此人有点“下头”。
一是这面料款式有点“寒酸”;二是审美实在跟不上。贾链审美够俗了,但贾瑞跟他一比更捉襟见肘。
最强的对比,就是老太太和刘姥姥。
这两位来到剧组时,都是年过六旬,面容差别并不大。
饰演老太太的演员眼皮下垂导致有点三角眼,但一经化妆师的妙手,就变成了一辈子没吃过苦的神仙老太太,更显得“刘姥姥”土坷垃里刨饭。
红楼梦有名有姓的人物共有230余位,但主要人物服道化个个量身定制,完全不怕混淆。
不会出现2010版《红楼梦》那种“化一样的妆在一个舞台上唱大戏”的尴尬。
“服化道”都是资深红迷,他们把工作做成了“诗”
87版《红楼梦》投资850万元,在那个年代无疑是惊天大手笔。
但剧组在精神层面的投入,远比物质投入更惊人。
读过原著的人都知道,曹雪芹自有一套“天外来客”般的高级审美体系。
从园林建造、茶叶瓷器、美食美酒,这个生于诗礼簪缨家族的才子无不讲究,如果曹雪芹活着,他的审美境界怕是只有《长物志》的作者可以与其论道了。
这样高级的审美,就为87版《红楼梦》剧组提出要求:
要想还原原著,不仅要技术专精,而且必须对红楼有一定理解能力,最好是资深“红迷”。
服装总设计师史延芹就是红迷,据说,她的家中存有《红楼梦》原著线装本。
听说《红楼梦》开拍,刚被分配到戏剧服装厂工作的她,二话不说背起行囊上北京,找剧组自荐。
零下二十多度的雪天,史延芹住在临时搭建的没有暖气的平房里,却被要求15天赶出48张设计稿……她没有被吓跑,完美地达标。
被留下来只是第一步,史延芹的“考古”才刚刚开始。
为了设计准剧本中的出现每一套服装,她每天工作超过16个小时,一边阅读资料,一边到处跑织造厂、博物馆,了解面料和史实。
史延芹把这些资料,全部“活化”成对人物的理解。
宝玉的灵魂是纯洁而温暖的,所以他的套装,总带着点中国年画娃娃的吉祥和天真;林黛玉是神仙妃子,即使只是“梦中新娘”,都不肯施一丁点庸脂俗粉——只用了点翠和烧蓝,红蓝搭配。
最后,史延芹共为87版《红楼梦》设计了2700套不重样的服装,她的作品引发了业界震动,自此成为行业专家。
化妆师杨树云也是红迷,他从甘肃坐火车来到北京,如痴如醉地沉浸在工作里。
他设计了林黛玉的“罥烟眉”;
“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,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”,杨树云结合自身理解,参考《西京杂记》中卓文君的“远山眉”,发明了这种有独特美感的“八字眉”。
史延芹设计2700多种服装,每设计一款,杨树云就会搭一款妆容来配。
他设计了王熙凤的“柳叶吊梢眉”、元春的“眼如水杏”、史湘云的“慢起秋波”……
如何把每个人物特征通过妆容区分出来,就是他的“博士论文”。
人物的悲欢、喜乐、性情,全在妆容里,每个人物的妆容,都被杨树云写成一首诗。
剧组的“会审美”远比会烧钱更重要
并非一定要吹捧87版红楼梦有多牛,而是“以史为鉴,可知更替,以人为鉴,可知得失”。
论投资,如今的古装剧并不节省,专家团队比那时候更权威。
《清平乐》投资4个亿,号称服化道还原宋朝历史,从冠冕、朝服、公服、常服、妆造,都精致到了小数点后两位;
《玉楼春》不知道叠加了多少非遗文化的BUFF:皮影、顾绣、花丝工艺……人物服装也有2000多套,可谓花钱如流水,大费周章。
可为啥观众还不买账?看完87版红楼的“服化道”故事就能明白:
首先,编剧底蕴不够。
后面这些影视作品虽然借用了中国传统文化精髓,但并非融入,而是拼凑,因此只能做到“皮相美”。
虽然“服化道”成本不菲,但剧本底蕴和投资与之不匹配——物的“深度”够了,人物和故事却跟不上。
这就好比,你让陈晓旭走出《红楼梦》,她念一句台词仍然是林黛玉。但你让吴谨言换上《玉楼春》剧组的衣服,她就从“璎络”变成了“林少春”。
其次,“服化道”的用心深浅有别。
87版红楼梦的服化道团队,开局都是“爱好者”,全靠一腔热爱,终局都成了专家。
他们对经典有足够的尊重,愿意用心去理解经典的厚重,感受古典主义的精华。因此他们能够GET到曹雪芹的“点”,重现经典、并在重现经典中再创作。
这样的用心,现在基本绝迹了!
最后,“服化道”从为“人物”服务,退化到为“噱头”服务。
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审美,我们可以说80年代的朴素审美赋予了87版红楼梦以灵魂,但我们绝对不能说,当代的美学价值落后于80年代。
唯一的解释是,初心和目的不一样了,今天这一整套流水线作业的“制剧流程”,本质上并不是在为“人物”服务,而是为“噱头”服务。
剧还没开播呢,各种通稿已比比皆是,无非为了凹一个“高级”的造型,来博收视。
在“美”与“真”之间,有人选择了“虚假的美”,只因它比丑陋的真实更有市场。
记得当年琅琊榜出世时,恍惚间又看到过一点“服化道”的用心,但也是一闪而逝。
不知道何时剧圈可以返璞归真,用精神层面上的用心,来代替奢侈的烧钱呢?